红楼梦原著第五十四回中,作者详细描写了贾府过元宵节的情景,通过祭祖的场面展现了贾府的富贵,也表明了当时阶级中森严的规矩和制度。
热闹不是作者要写的最终目的,作者要写的更是热闹之中不可避免的苍凉和孤寂。比如在元宵节这个大团圆的日子里,一边是贾府全族热闹的家宴,一边却是为母亲守孝的袭人和鸳鸯。在繁华之下,她们在无人的角落中,孤独而冷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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对于袭人和鸳鸯的命运,作者是深表同情的,他怜悯他生命中所有美好的东西,但这一切终有一日却会消散。元宵节的最后作者更是借王熙凤的嘴说出了贾府最终的命运。
当时夜已深,贾母看戏也看腻了,众人便移至暖阁中围坐在一起行令说笑话。这期间,王熙凤说了两个暗含玄机的笑话。
我们先来来看看原文:
凤姐儿想了一想,笑道:“一家子也是过正月半,合家赏灯吃酒,真真的热闹非常,祖婆婆、太婆婆、婆婆、媳妇、孙子媳妇、重孙子媳妇、亲孙子、侄孙子、重孙子、灰孙子、滴滴搭搭的孙子、孙女儿、侄孙女儿、外孙女儿、侄表孙女儿、姑表孙女儿......嗳哟哟,真好热闹!”众人听她说着,已经笑了,都说:“听数贫嘴的,又不知编派哪一个呢?”尤氏笑道:“你要招我,我可撕你的嘴!”凤姐儿起身拍手笑道:“人家费力说,你们混,我就不说了。”贾母笑道:“你说你说,底下怎么样?”凤姐儿想了一想,笑道:“底下就团团的坐了一屋子,吃了一夜酒,就散了。”
正月半元宵节,准确的点出了时间。“一大家子”也暗中了人物正是贾府。王熙凤在这里第一次说散了,众人未回过味来,既没有笑,也没有听懂她说的什么意思。
众人见他正言厉色的说了,别无它话,都怔怔的还等下话,只觉冰冷无味。史湘云看了她半日。凤姐儿笑道:“再说一个过正月半的。几个人抬着个房子大的炮仗往城外放去,引了上万的人跟着瞧去。有一个性急的人等不得,便偷着拿香点着了。只听‘噗哧’一声,众人哄然一笑都散了。这抬炮仗的人抱怨卖炮仗的捍得不结实,没等放,就散了。”湘云道:“难道他本人没听见响?”凤姐儿道:“这本人原是聋子。”众人听说,一回想,不觉一齐失声都大笑起来。
王熙凤两次用悬疑的方式,两次重复正月半,两次重复散了,加重暗示了结局。
什么叫结局,每个人的结局又是什么,作者没有明确说出来。大家都处在谜障中,无法领悟,只能继续追问。
又想着先前那一个没完的,问她:“先一个怎么样?也该说完。”凤姐儿将桌子一拍,说道:“好啰唆!到了第二日是十六日,年也完了,节也完了,我看着人忙着收东西还闹不清,哪里还知道底下的事了。”众人听说,复又笑将起来。
凤姐儿笑道:“外头已经四更,依我说,老祖宗也乏了,咱们也该‘聋子放炮仗――散了’罢。”
借凤姐之口,再加重一次散了。不知不觉中三次说到散了,作者用言语做符咒,一语成谶。其实又有什么可追问的呢?所有人生命的结局,不是生离就是死别。
凤姐元宵节说的笑话,真实的暗示了贾府的命运:繁华落尽,烟消云散。
散了,这个元宵节要散了,随着这个夜晚的散去,家族也要散了,富贵和荣华也要散,、热闹和团圆全部都要散了。这不是笑话,这是字字血泪,是作者对家族散掉的悲哀。
悲凉之雾,遍被华林。繁华只是过眼云烟,背后是逃不过的宿命的悲哀。
贾府所有的繁华到此已是终点,此后所有的一切都将散去。包括权势、包括财富,以及所有人生命中最宝贵的东西,青春、美好,甚至生命。到那一日,大厦轰然倾塌,树倒猢狲散,这便是贾府最终的结局。
只是作者在文中说得隐晦,当时的众人更加无法提前预知繁华落尽的悲哀。所以听了凤姐的冷笑话,众人都笑得肠子发痛。
而亲身经历过这一切的作者,心底是怎样的苍凉和悲伤。眼看着鲜花着锦烈火烹油,风光无限的家族,转眼却“落了个白茫茫大地一片真干净”。这份悲哀便如红楼梦开篇所说:“满纸荒唐言,一把辛酸泪!都云作者痴,谁解其中味?”
家族落败,展眼乞丐人皆谤。寒冬噎酸齑,雪夜围破毡。透过往日的繁华,回忆起这个元宵夜的点点滴滴,作者写下了这样预示家族命运的笑话。